有缘再见!

【胜出】祝您有个神奇的一天

晚上六点半,天色乌漆墨黑的。绿谷坐在奇想花园的一隅,数着周围跳动的明黄色灯光。数到一半就被左边俩熊孩子的尖叫吓了一跳,也不明白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如此乐不可支。

但世界上想不明白的事多得很,他无聊地寻思了一下自己孩童时代笑成狍子似的经历,未果,想了一会儿也就放弃了。

狂风从平坦的湖面卷来,黏着不知道哪里飞过来的泡泡一并往绿谷脖子里钻。这可太他妈的冷了,他像只鸵鸟一样使劲把脑袋往衣服里缩,并且和座位另一边素不相识的吸烟大爷越靠越近,不知道的还以为有多亲近呢。绿谷穿了件青绿色的外套,老大爷穿了件墨绿大衣,俩人靠在一起活像两株肩并肩的枯树干,其中一株还在瑟瑟发抖地做着频率不一的抖动,极其自然地呼吸着来自另一株不断释放的二手烟——绿谷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非得脱离群众来这里遭罪。

大概是一整天的活动太累,他昨夜又睡得太晚,今早四点多又自然醒了。班里那群爱折腾的家伙一旦出了校门,个个和脱缰的疯狗似的,发誓要把整个游乐园的项目玩个底朝天才肯罢休。下午两点半左右时绿谷便有些支撑不住了,四点半两眼昏花,萎靡不振,后脚跟的皮和磨砂纸一样糙硬;六点多时一群精力旺盛的小伙伴又说要三刷极速光轮,绿谷立刻大喊三声不不不,抱着他的帆布包表示要去为他们占座,晚上还有最重要的烟花秀,不早点占座的话恐怕是没有办法抢到最佳视点的。于是啪嗒啪嗒地一路啃着火腿面包,一路来到这里,干巴巴地望着周围的风景,接受寒风的考验。

等到七点,祸不单行,开始下雨了。

绿谷可怜兮兮地打着一把经不起风浪的小破伞,遮住了自己又遮不到一边的座位,心想这该是走还是不走,烟花究竟是还放不放了,还是应该先发个信息去问问饭田?

举棋不定之时,小腿肚就被人踹了一下。绿谷心情正忧郁着,牢骚话刚要冒出来,就见爆豪眉头微蹙地杵在他眼前。和绿谷不一样,爆豪戴着黑色兜帽,穿着条七分裤,站姿挺拔,不畏风雨,活像棵小白杨。

喂,一个人傻待在这里做什么?

小白杨讲话很不客气。

啊……咳咳、占、占座……

这边奄奄一息的枯树干刚张嘴就被灌了一口风。

给老子腾点地。

哦哦……

绿谷进一步往吸烟大爷那儿挪了挪,给爆豪腾出了四五人足以共享的一大块空地。爆豪毫无罪恶感地一屁股坐了下去,翘起二郎腿,自顾自掏出ipod插上耳机。二人相对无言。

噢……好尴尬。

绿谷别过头,瞅着广场对面巨型城堡的塔尖,用视线细细描摹它的每根柱子、每扇窗户、每块瓦片……

寒风瑟瑟,秋雨纷纷。

过了一会儿,一名中年妇女单手捂腰肢,单手提着大袋子,艰难地用胳肢窝夹着雨伞路过。可能是腰太疼了,眼神也不太好使,一个劲儿地问爆豪,小伙子,你旁边有人吗?

长相明显不太好惹的爆豪凶神恶煞地抬眼瞥了一眼,刚要发言,绿谷便热情应答。没人没人,阿姨您坐。

说罢起身,迅速退到一旁的垃圾桶边。

妇女很是开心,直夸年轻人真热心啊,就笃悠悠地在爆豪边上坐下了。

爆豪不说话,却移动了一下,和妇女空出了一个屁股的距离。

随后用眼神逼迫着绿谷见缝插针地坐进去。

……行吧行吧。

绿谷的屁股感受着爆豪尚未褪去的余温,四个人一起在冷天的夜里颤抖着,整齐划一地等待着烟花降临,也挺温馨的。

绿谷还没感动完,爆豪又踹了他一脚:你傻逼吗?

你才傻逼,你全家都傻逼。这句话绿谷当然是不会说的,于是他小心翼翼和爆豪咬耳朵,怎么了?

你不是帮人占位子吗?有你这样的吗?

……人家不舒服啊,还拎着那么大一袋子。

是啊,你不用坐了,一会儿大家都站在湖上看烟花算了。

小胜……

傻逼废久。

爆豪说完又不理他了,这人不知道哪来这么多不满的,一年到头都在对他释放着无休止的恶意。

绿谷伸手揩去一点欲流不流的鼻涕,真想往爆豪裤腿上抹两把。您不理我我也不理您呗,一起在沉默中变态吧!

然而他默默地变态了没多久,雨就停了。雨一停,伞一收,人群就咕噜咕噜往外冒。绿谷夺命连环call饭田也没回音,急得直跺脚。此处尚未挤满的座位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都能成为香饽饽,群众的眼睛像是自动安装了雷达扫描,从普通人进化成超能力者一步到位。

这里有人吗?

呃……有。

小伙子,这里有人吗?

……有吧。

小弟弟,你身边那个空位……?

有人了有人了!

……

在拒绝掉数人后,绿谷的罪恶感直线上升。距离烟花表演还有半小时,广场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。他这块地方位于广场正前方,接近中心,前方无遮蔽物,视野宽广,实在是观赏烟花的不二之选。然而现在自己的做法在别人眼里无异于占着茅坑不拉屎,饭田他们是玩疯了忘了时间了还是迷路了?!这样让他很难做人啊!

紧接着又来了一胖大妈,见爆豪旁边还有点空位,愣是坐在了边缘地带,靠着无敌的扩张力把爆豪往中心位置挤了挤。

爆豪一把扯下耳机,眼神在黑暗中冷冷地泛起危险的光。绿谷见形势不对,一把扶住爆豪的肩,好兄弟我们不意气用事,稳住稳住。

爆豪:你倒是不着急啊?

绿谷:我、我……

爆豪:你个怂逼。

一晚上又傻逼又怂逼的绿谷很委屈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,身心俱疲。眼见烟花秀就要开始了,迟迟未见饭田众人的身影;广场上人满为患,一锅端起能下几天几夜的饺子,绿谷放弃了。他站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让给一旁哭天喊地的小妹妹,小朋友立刻将之当做脚踏板踩在上面仰天大笑,而绿谷自己一头卷入人潮中呼吸新鲜的二氧化碳。

随着轻盈的音乐响起,夜空中划过第一道绚丽的弧线。

绿谷被挤到了原位的八百里开外,尽管强迫着自己将视觉听觉固定在烟花秀上,却发现前方人头攒动,黑乎乎的一片,城堡上的映画仿佛也糊成了马赛克,无法探究细节;身边老有人挤来挤去的,还专注于使用后脚跟踩他白鞋面,心疼死了。

绿谷开始走神。想着今天没有全程参与集体活动是不是不太好,大家会不会以为他不想和他们一起玩儿了呢;最近学习上出了点问题,生活上也不太顺利,什么都发展得不太好,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地开心起来……

Dream land什么的都是在欺骗小孩子的把戏而已啊……无法理解为什么所有人都沉迷于其中……果然是自己很奇怪吧……

就在这伤心的时刻,有个人大摇大摆地挤到他身边,绿谷一瞥,大吃一惊。小胜?!他隔着冲天响的音乐向他旁边的人耳边喊,你不是在前面吗?!

这样一会儿可以早点退场!你个白痴!

礼花噼啪作响,背景音乐震耳欲聋。绿谷抓住弥留在空气中的几个音节勉强听懂了爆豪在说什么,费力地理解了爆豪在变相嘲讽他,莫名生气。

你才白痴!你才是白痴!!

你说什么?大声点?

我说你其实挺好!!

爆豪别过脸不再和他玩哑谜,五光十色映在他的侧脸上,奇异地交织成了柔和的色调。又暴力又柔和的爆豪胜己吗?绿谷端详了一会儿对方的侧脸,心想原来有这么帅的吗,难怪自己找不到女朋友,都是因为自己长得太挫。

正当他这么想时,黑暗中有人的手背跟他的手背碰到了一起。绿谷将这一刹那当做了转瞬即逝的错觉,然而今天一整天运气都很差,所有的预期全部背离现实。那只手背的主人踟蹰了一会儿,分分钟掰开了他松松垮垮握住的拳头,绿谷不由自主地把五指全部穿插进了对方有力的指节之间,感受着温热。

掌心一片滚烫。

……喂,搞什么啊。

绿谷脸上发烫,心跳如雷,没敢去看爆豪的脸,爆豪也同样如此。两人静静地等待着烟花散尽,直至前方出现了第一个往回走的人,才默契地相互松了手。

回程路上,绿谷听见广播里传来温润的男音:祝您有个神奇的一天。

真是有够神奇的……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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